◆郭晓勇

愿意为她写点东西的念头已经很久，迟迟未能成文是因为考虑了许多。直到一次偶然机会再次见到她时，那消瘦憔悴的身影，那满脸沧桑的颜容，还有那强颜欢笑的表情，深深触碰着我的心灵，促使我下决心动笔，把她所经历的生活告诉那些愿意关注和关心她的人。没有“冷笔写生死，浓墨画凄凉”的意思，只想讲一个平凡中充满人情味的故事。

马林叶，我高中同班同学。黄土高原大山旮旯里成长的农家女儿，小米、土豆养育的贫寒人家的普通女子，生来就带着善良、坚韧、顽强、执着秉性的做人做事信念。上个世纪70年代初，要想走出大山，唯一的途径便是在广阔的农村建设中出力流汗，不懈奋斗。高中毕业后的马林叶毅然返乡，白天春种秋收，晚上修田筑路，参加各种活动，风里雨里，摸爬滚打，她比同龄的青年男女出的力多流的汗多，被村民们称为“女汉子”，先后当过民兵连长和妇女主任，同时也获得了各种荣誉与光环。付出总有收获，因为表现突出，她后来被选送到山西师范大学上学，凭借着吃苦耐劳的精神认真学习西方语言。大学毕业后分配回家乡一所中学教书，从此开始了几十年漫长的从教生涯，三尺讲台一支粉笔伴随她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。后来又调到一所中专学校任教，并成为学校中层领导。为了拓展进步空间，提升专业水准，她调到了山西师范大学成为一名大学老师。正当她的家庭、事业一帆风顺时，命运的天平却突然倾斜，灾难毫不留情地来到。2003年底，她的爱人突然晕倒在地，经过半年的抢救治疗，虽然保住了生命，但重度颅内出血造成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步丧失，家庭的顶梁柱顷刻间倒下，那一年林叶与爱人刚步入天命之年。

灾难与不幸写在纸上只有几个字，而落在一个人身上往往是几十年甚至一辈子。从爱人患病起，二十几年的漫长岁月，她带着行动受限的爱人东家医院进西家医院出，针灸、按摩、吃药打针、康复训练等方法用尽。然而奇迹没有出现。日子久了，亲人和朋友看到辛劳过度的林叶便劝她：放弃吧。林叶说：一场相遇，便是一辈子缘分，孩子们有爸爸在，我们还是个完整的家。

有些苦，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有多涩，有些难，只有熬过了才懂得有多疼。林叶像个捆绑着沙袋的运动员，跑着没有尽头的马拉松，又像一位虔诚的教徒，背负着装满道德、伦理、亲情、责任与担当的行囊行进在朝圣的路上。用医生的话说，一个瘫痪在床二十多年的人，四肢没有严重萎缩，而且身体没有感染实属不易，一个失去各项机能的病人能挺到现在也算是奇迹。

马林叶二十多年对爱人悉心照顾、不离不弃、风雨同舟、相守相望的行为，是相伴中滋生的另一种“爱心”，它超越了亲情爱情的普通定义，也超越了责任与担当的一般范畴。我常常为林叶的爱人感到庆幸，虽然命运为他关上一扇门，却又为他打开一扇窗，能有如此善良、纯朴、忠厚、贤惠的伴侣也算此生不枉，尽管他的躯体没有感知，语言无法表达，但一定有万千感恩的细胞在血液中流淌。同时我又想，林叶对生活和生命的体验与触动应该更刻骨铭心一些。希望她能够鼓起勇气坚持下去，苦过了不回头，痛过了还得走，在人生的大熔炉中淬炼出自己的多色光彩；更希望她在夜深人静身心疲惫之时安慰自己。这个世界看起来精彩纷呈，其实每个人肚子里都装着或多或少的苦。人生就是在努力着挣扎着，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，生活一定会苦尽甜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