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祖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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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忻州晚报 》( 2025年04月02日 第 06 版 )
今年元月五日,祖母辞世,享年九十一岁。追忆过往,祖母音容宛在,笑貌犹存。童年往事桩桩件件浮上心头。
我年少时,祖父祖母居于庄磨村中。每逢节假日,父母便带我由城里回村探亲。往往汽车于院门前一停车,祖母便快步赶至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想来老人家一早便在屋里等着盼着了。接着便唤我乳名未未,记忆里祖母一直只以此唤我。我幼时无知,总觉得这个小名有点土,并不喜欢。现忽觉一个人的乳名,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,每念者则更少,今又少一矣。再至屋中,祖母多半会找出平日珍藏的糖果零食给我,再满眼宠溺地看着我上炕打滚、翻箱倒柜。
再到我把院子里捆好的向日葵秆,七零八落地撒满院子,祖母实在看不下去,又担心我伤着自己,才会忍不住说我几句。语气看似埋怨,实则心里满是欢喜。等到我终于能安静下来时,祖母会充满慈爱地摸摸我的脸、摸摸我的手,嘱咐我要好好念书。祖母虽然没读过书,所言却皆为最要紧的事。
童年稍纵即逝,随着年龄渐长,学业繁重,在祖母膝下承欢的时光屈指可数。若非初中前后偶然从父亲所著《牧马河》书中得知,我从未想象过祖母前半生有过非常艰辛的经历,深感其坚韧刚毅、坚强自立。
自2011年祖父祖母移居城中,每逢节假日由京回忻,我自然会去祖母屋里坐一坐,返程前再和祖母道个别。近年来,祖母身体每况愈下,先是腿脚不大便利,每当我离开时,祖母仍坚持要一步一挪地到屋门口送我,并一定坚持要等到我下楼的电梯门关闭,才返身回屋,再挪到窗边目送我一路离开。后来祖母长期卧床,等我回忻至床前时,祖母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,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:回来路远吧、北京上班累了吧!在外要好好吃饭、好好工作。再后来儿子元桢出生,祖母有了曾孙,心中甚是欢喜。每每让我把手机打开,看看元桢的照片、视频,嘱咐我把娃娃照料好。我拉着祖母的手,轻轻地摸摸她的脸,让她不要担心。2024年中秋节回忻,祖母身体状况愈加不好,时睡时醒,对我的呼唤已经难以回应。返京后,因心中惦念,很少能梦到祖母的我,居然梦见了祖母和已故的祖父在一起。我心里担忧,是不是祖母留在世间的日子不会太多了。只是没料到,噩耗来得如此之快。祖母未能等到我春节放假归忻再见最后一面。每念及此,悲痛不已。
我无法挽留住祖母的生命,唯有将祖孙之情永远铭刻于心。我记得祖母唤我乳名时的声音,我记得祖母头上常戴的那一顶灰色的毛线帽,我记得祖母在电梯门关闭前投在楼梯间的身影。我记得好好读书,认真工作,也记得保重身体照顾好家庭。我可能做得不一定好,但祖母的这些嘱托我都有记在心里,努力去做。七年前,祖父离开时,对于亲人的离世,我从未有心理准备。而今祖母也走了,我才知道,任何的准备都是虚弱无力的。今晚我独坐书房,提笔写下这段悲伤的文字。恰在此时,九岁的儿子进来问我,是否又在加班完成单位的工作?我说今天并没有。儿子说,那是爸爸你自己要写吗?我说是的,因为爸爸要写一篇怀念祖母的文章。言未毕,泪已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