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土
□赵子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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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文化旅游周刊 》( 2025年11月09日 第 04 版 )

□赵子良
昨夜,我又梦见了我的老家——西大树村,那道道梁峁,黄土山还是那样浑厚地横靠在汾河畔的西边,像父亲歇晌时弓着的脊背。汾河在川地里静静流淌着,月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。
我是西大树村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。三十六年前离乡时,龙泉水正从石缝里滴答,像母亲赶夜工时落下的针脚。这些年,我走过许多地方的桥,看过许多形状的云,却总在深夜听见汾水的潺潺——那是胎记般的声音,长在血脉里,擦不掉,洗不脱……
天柱山的松涛该更苍劲了罢?那年我砍柴迷路,是看庙的老大爷给我吃豆面饼子,并领我下山。观音殿的钟声透过晨雾飘来,惊起湿地里的白鹭。东碾河还是那样清粼粼地绕着县城,把鹅城的倒影揉成一幅水墨画。
最念秋深时节的藜麦田。坡地上铺开斑斓的锦缎,绛紫金黄,比画师调色盘还要丰富。这来自南美洲的种子(藜麦是娑婆乡一位农民从南美洲引进来的),在我们静乐的黄土里找到了故乡,就像我,在异乡的楼宇间,心里永远装着汾河畔的麦香。
忽然想起高君宇先生(咱们山西党团组织的创始人)——他也是从这山坳里走出去的。并且和我还是校友,在静乐县第二中学校(过去的红卫岭中学)读书,或许某个清晨,他也曾站在我家那块地头,望着汾河一路东去。河水终要入海,游子终要远行,可根须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。
湿地公园的芦花又该白了吧?它们年年飘散,岁岁新生,多像我们这些散落四方的静乐人。不论走得多远,只要闭上眼,就能看见黄土山沉稳的轮廓,听见龙泉水叮咚的乡音。
这乡愁啊,是长在骨头里的藜麦,是汾河冲不走的黄土。
今夜,让我再舀一瓢龙泉水,就着三十六年前的月光,慢慢饮下这杯名唤静乐的陈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