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80后开始老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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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文化旅游周刊 》( 2025年08月17日 第 04 版 )

沉寂了好久的同学群,被一句话点燃了:“乖乖哩,突然发现我眼花了!”

说话的老李是我们这帮大学同学里年纪最小的一位,生于1982年。“老花”这事的确令人沮丧,可我们从中听出了一丝兴奋。生命长河汹涌奔腾,任谁也拦不住。

一旦有一个人主动提起自己的衰老症候,其他人不跟上就显得同学情谊欠点火候——

“早花了,心碎心碎!”

“我手机字体都调成特大号了,药品说明书上的字我得开着手电才能看清。”

“你这才老花,老林都白内障了。”

……

占尽嘴上便宜,调侃认识半生的老友,佐以自嘲和八卦,是这个群存在并保持用户活跃度超过十年的秘诀。随便聊几句,总能为几个老熟人才懂的笑点哈哈一乐,如果说人到中年还有什么没心没肺没负担的快乐,这算一件。

在被“老花”惊吓后的仅仅第三天,老李又突然来了一句忧伤情绪溢出屏幕的话“:刚才闺女在我头上扒拉出37根白头发,前阵子还没有呢。”“每天一个小打击,生活还得笑嘻嘻。”屏幕这头的我安慰。“对镜搜白发并拔之而后快”,已经成了我的日常。

“好多同事当我面说,你白头发好多。”越越是善良温柔不会对人说狠话的那种领导。遇到那些没有心眼的角色,我也只能一笑了之。

如果这话从托尼老师嘴里说出来,就情有可原。今天我去剪头发,托尼说,你头发还是这么多啊,但是白发多了些哦。这样的表述就比较动听。

有一个踏实又安稳的朋友圈子,就是内心坚定的小确幸。这些人会给你托底,情绪价值和心灵鸡汤咱都能给,不带心虚的。外面再艰难,这儿的几个老同学也能四两拨千斤卸下你的担子;外面再光鲜,群里随时能甩出你20多年前有着清澈而愚蠢目光的各式旧照。就像突然袭来的“花眼”“白发”焦虑,说出来,一定有人陪你“花”,比你“白”。刚刚在外地出差一个多月的老林,甚至把自己的体检报告也贴了上来,各种指标异常汇总的注意事项上,“内痔”两个字赫然纸上,可见他多没把这群里的男女当外人。他毕业后去了南方,在一家民企深耕二十年,满世界出差的他,会大方分享自己发际线逆袭的秘诀,也很爱秀老家丰收的玉米和初雪的村庄……

作为上世纪80年代最早出生的那拨人,我们听着改革开放的号角长大,是上世纪末高校大扩招的受益者,在大学里庆祝了澳门回归,迎接千禧年,为北京申奥成功彻夜欢腾,为男足踢进世界杯敲瘪了饭缸子,为中国加入世贸做了各式展板小报……在那个上网还只能去网吧,去网吧也只能看网页和聊OICQ的前互联网时代,我们还在用收音机的方式填补新世纪大学生对讯息的无限渴求。当然,这已然是一场信息革命的前夜。

人到中年,华发丛生,可时代并未刻薄于我辈,环境虽有跌宕,40+的岁数上也基本圆了岁月静好的梦。

那年7月,41℃的高温天里,我们回了母校,为毕业二十年欢聚一堂。酒过三巡,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中年人啊,一如毕业散伙饭上的懵懂少年,仿佛从未遭受生活鞭笞,也不曾经历岁月粗粝的打磨。20岁就叱咤全系的显眼包,依然是21世纪E时代人的代表,话多且漂亮,他主动敞开双臂要拥抱的姿态,任谁也拒绝不了,真诚又炽热,应了那句“归来仍是少年”。

该庆幸的是我们对生活还保有足够的敏锐度,在上进和上班之间选择“上线”聊会天,老花和白发带来的恐老焦虑,也就被老伙伴们争先恐后的共情消解殆尽了。与岁月和解,时时慰藉,时时治愈,没啥不能治愈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