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是宝贝

2021年09月15日

◆郭先珍

傍晚,门铃响了。开门一看,大宝贝带着小宝贝来家了。

女儿和外孙女回来,我十分高兴。通常我都会拿出些她们爱吃的,巧克力、奶油蛋糕等东西,边吃边聊天。可今天什么都没准备,冰箱里只有一个小土豆。我抱歉地告诉宝贝们。她们说:“就喝茶好了。”可我总觉得欠缺,盯着那唯一的土豆动起了脑筋:炸个土豆片做清茶的伴侣吧?我内心暗自得意,于是眉开眼笑地问小宝贝:“姥姥做个炸土豆片吃吧!”外孙女笑着回答:“可以啊。”于是,我将冰箱里的小土豆去皮,切成薄薄的片,抹点儿盐,锅里放些许油,开小火,再把土豆片一一摆进去,不停地翻动,待两面金黄了,关火摆盘。

把一盘香气扑鼻的土豆片摆在外孙女面前,她高兴地吃着,我故意“啰嗦”着:不咸吧?油腻吗?好吃吗?小宝贝满意地点头:“好吃好吃!”大宝贝坐在小宝贝对面,一边用手机看论文资料,一边也看着小宝贝。不一会儿,盘中只剩四片土豆了,大宝贝停止了看手机,盯上了那土豆片。小宝贝心领神会,说:“妈,您也尝尝吧,姥姥炸的土豆片比外面买的薯片好吃多了!”

眼看大宝贝和小宝贝小口小口吃着我亲手炸的土豆片,还一唱一和地不停夸赞着,我从心里到脸上都笑成了花。

不知怎的,思绪突然“倒流”,我想起了上世纪60年代。那时物资极其匮乏,从化工、机械、煤炭、粮、油、布、肉、蛋,到烟酒、糖茶,都实行按人头发票的定额供应,一般家庭穿衣吃饭都成问题,哪还有蛋糕、饼干、苹果之类的零食可言。我的宝贝女儿就是这时期来到人间的,可她也有好吃零食的天性,大概四岁左右吧,大宝贝经常跟我说:“妈妈,我想吃点东西。”我听着非常揪心,不马上回答,心里琢磨:打爆米花吗?哪去弄粮票;炒米花吗?吃都不够吃,哪来剩饭可炒。挖空心思,我想着各种方法做零食满足女儿的要求,回想起这些,既好笑又心酸。

思绪继续深度穿越,我这老宝贝也曾爱吃零食,那是上世纪40年代。

我家是破落的书香人家,无房无地,寄居在乡下一位亲戚家,生活拮据。常见到阔亲戚的孩子吃金银纸包裹的糖,很羡慕,特别是那闪金耀银的糖纸,真好看。每当我盯着看时,母亲会立即把我叫回家,从陶瓷罐里抓几片甜甜脆脆的红薯片,一把香香的南瓜子,放在她缝制的手掌大的布兜里,我高兴地拿着,出去跟小伙伴玩,一起吃,快快乐乐。有时,妈妈还会在柴火堆里给我煨个小土豆,我拿着滚烫的土豆,一边拍灰,一边吹凉,一边剥掉皮小口小口舔着吃。我还爱吃母亲做的米饭团子。不管这些零食在别的孩子眼里多么土气,我都吃得开心,吃出浓浓的母亲味儿……

思绪回转到眼前,女儿已经五十好几,早已是受人尊敬的研究员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了。外孙女也已年过二十,漂漂亮亮,即将读研究生了。怎么还“大宝贝、小宝贝”地叫着呢?因为我习惯了。

女儿小的时候,我抱着她,轻轻地拍着,哄她睡觉,女儿很快闭上双眼,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白嫩白嫩的小脸蛋上,我心里得到安慰,也伴着她幸福地入睡了,那时我才二十六岁。

年轮飞转,仿佛一眨眼,我就到了花甲之龄,外孙女外孙先后进驻家中,我又抱着他们,哄他们入睡,唱起了舒伯特的催眠曲“睡吧,睡吧,我亲爱的宝贝……”他们也带着微笑酣然入睡。在我心中,他们永远是可爱的孩子,我称呼宝贝,自己便也回到了青春年华……

我猜,孩子们其实也喜欢我“大宝贝、小宝贝”地称呼他们吧。就像我,同样乐意叫自己一声“老宝贝”。

宝贝多开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