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穆 涛

儒，最早是一种行当，后自祭祀从业者中剥离出来，专司治丧的礼仪和规程。我国自古就有厚葬的传统，因而这个职业也比较受人尊重，《说文解字》云：“儒，柔也。”春秋时期，孔子将儒门发扬光大，由最初亡人的哀荣规则发展为人立身于世的风范，如此华丽转身之后，儒这门学问逐渐生动厚实起来了。

《论语·颜渊》这一章节围绕“仁”和“礼”两个字，鲜活充分地呈现了孔子的核心主张。“仁”是内在的，是内心修养，“礼”是外在的，是行为准则。从普通人的“博学于文，约之以礼”到君王的仁政与德政，“政者正也。子帅以正，孰敢不正”。孔子在世时，其主张仅处于理想层面，并没有落地生根，他的人生经历也可以证明这一点。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，走了九个诸侯国，到处碰壁，最后在黄河岸边发出一句长叹：“丘之不济此，命也夫。”

汉武帝时期，施行以规矩治国方略，把儒学确立为国学，作为治理国家的指导思想，“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”，奉《诗经》《尚书》《礼记》《易》《春秋》为“五经”。同时，还创立官员选拔制度——察举制，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推荐给上级或中央，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，考试的内容范围即为“五经”。既然把儒学作为治国的指导思想，官员们就应该成为儒学的行家里手。察举制后来经历朝历代的完善逐渐演变为科举制，一直沿用到清朝末年。

“儒”这个字的结构一边是“人”，一边是“需”，窃以为包含两层意思：一是自己需要，二是被旁人需要。一个人念的书多了，有了学问，通了学理，去满足自己的需要，并有所收获，这便是自得；一个人有一肚子的聪明才智，但如果受益人始终是自己，自得就发展成了自私。仅有书本知识并不是儒，那叫“书呆子”或“书虫”。这两个词都非常形象，知识让人豁达，读傻了、读拧巴了就变成呆子。“书虫”一词更生动，在寺庙的藏经阁里这种小动物很多，天天啃书，而且啃的是经典秘籍，可身体就是长不大。俗语讲“半大小子见风长”，婴儿长大成人不仅需要生理上的补给，还应有心理上的滋养，经社会磨砺，沐雨栉风，就像一棵参天大树，只有饱经风雨沧桑，才能一边向上增高，一边向内发展，每生长一年，便多出一个年轮。

还有两个与“儒”有关的词，“大儒”和“宿儒”。大儒并非说体型大，而是指影响力强，不仅仅被一个时代需要，还要跨时代。古人常说“半部《论语》治天下”，《论语》不停地被后世翻新沿用，汉代董仲舒翻新过一次，宋代朱熹翻新过一次，如今依旧在翻新。眼下孔子学院之所以能在一百多个国家上百所大学里创办，正是因为孔子是大儒之首，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，被累世尊奉敬仰。宿儒也叫“老学究”，通常指年高而又博学的读书人，这类人多性格深沉，固执己见。纪晓岚曾写过两个老学究，一个信鬼的存在，一个不信，二人争执了一辈子，后来信鬼的那个人先死了，他坐在地府大门口死等，直到另一个终于也来了，他拦着不让进门：“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吗？”

在孔子的观念里，儒是一种综合能力，既应有书本知识，更要有责任担当，且能成事。鲁国的季康子找孔子要人才，提名是子路、子贡、冉求，这三位皆为孔子的得意门生，却都被孔子回绝了，理由是他们虽各有所长，但社会实践和综合能力不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