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部《崞县志》(下)

2022年03月13日

崞县古庙

□彭 图

乾隆《崞县志》修成于清乾隆二十一年(1756年)九月,代州知州书敏任修志总裁,崞县知县邵丰鍭、顾弼为纂修,王锡九、王嘉言为校修教谕。按序中顾弼所言:“顾参稽载笔,三月成编,自谓为期也速。唯恐搜讨有弗周,裁酌偶未协,来不谆不备之讥,于是将付剞劂,复以嘱余,犹若俟乎更定者也。”邵丰鍭在“为崞三年,尝验其山川土风,披图经、翻古籍”的基础上,“谋诸司谕榆次王君及邑士大夫期修厥役……乃远稽博搜,阙疑征信,尤喜其缙绅先生与儒雅之士多所闻识、好谈掌故,网罗采访相共为功。由是百三十年所未备者,一朝悉具”,最终修成了这部志书。后来他调任凤台县,临走之前请代州知州书敏作序,然后又嘱托继任者、原五台县知县顾弼为之修订,顾弼则认为“莱峰此书,义类详明,体裁精当,仿之古作者何弗多让”,于是“无事更张,只加厘订,俾就厥刊”。这只是顾弼谦词,其实他还是进行了加工的,故在序后又加了一段话:“乃由既成而外,复采择其可纪者,条分而次第之,非敢诩美宏通,抑亦无虞阙略。且前编固继旧志而为之,是旧志之续也,而复有以续前编……”

乾隆《崞县志》中包括舆图、地理、山川、城池、公署、学校、职官、选举、封典、田赋、风俗、坛庙、古迹、物产、祥异、事考、杂志、艺文(上、下)、宦迹传、人物传、列女传等内容,各目下又附记25条。目录前加了发凡,内容言简意赅,指出该本与旧志“存所当存,逸所当逸”,“存”了哪些,“逸”了哪些,增了哪些,改了哪些,一目了然。发凡中特别提到“旧志并载宁武、神池,向属县境也。今既析置,凡系彼地事迹,概不收录”和“艺文皆取其与县事相比切,非是不泛及,旧志多载诰命墓铭,则失之冗,今并汰之”,使体例更加完备,内容也比明代两志更加丰富。书敏称此志“说明精核,纪叙备有史法,而凡大纲细目,与百姓利病之故,无不朗若列眉”,顾弼则评价其“核而不失之诬,严而不流于滥”,也不完全是溢美之词。

邵丰鍭、顾弼在光绪《崞县志》中皆有传。邵丰鍭,“浙江山阴人,监生,乾隆十八年(1753年)知县事,廉明有才,政多修举,捐修城乡义学、桥梁、公所数十处,不以扰民。重修邑志甫脱稿,调凤台去”。之后,他又从安徽凤台县调往江苏任太仓州知州,在任期间修河防洪,多有善政。顾弼,“直隶天津举人,乾隆二十一年(1756年)知县事,廉明公恕,实惠及民,有古循吏风,前令修邑志未竟,弼续梓之,及去官,邑人遮道饯送,勒石以志遗爱”。乾隆二十二年(1757年),顾弼又修了《崞县志续编》二卷,此外还领修了《乡宁县志》。

光绪《崞县志》凡例中有对乾隆《崞县志》的评价——“旧志名目标二十门,先后分合不无颠倒错乱。此次编为八卷,曰舆地、曰建置、曰典礼、曰田赋、曰职官、曰选举、曰人物、曰艺文,以为总纲而条目散见于其间,其它无可附者,则载入志余,各以类从,不相牵混,庶览者开卷瞭然”,“崞原在勾注陉北,今浑源地是也,自晋刘琨以崞、繁峙、马邑、阴馆之民徙陉南,别为城邑,乃为今治。旧志沿革内概行收入,未免舛误,今为改正。又雁门十八隘,旧志谓正在崞境者七,此次亲行履勘,惟轩岗口隶崞,余皆宁朔管辖。因其为崞邑要隘,有关兵防,载入形势未始不可,然地界究不可混”。仅这两条就可看出光绪《崞县志》确有超越前志之处。

光绪《崞县志》修于清光绪五年(1879年),当时山西巡抚曾国荃正在续修《山西通志》,“饬令各州县续修邑乘”。赵冠卿于光绪五年(1879年)任崞县知县,奉命后“罗致平乡潘君肯堂总辑之,并邀集同寅暨城乡缙绅分攥之”,县志刚刚脱稿,朝廷又任命龙朝言为崞县县令。龙朝言来后,赵冠卿卸任,潘肯堂去世,“而志甫脱稿而未付梓也”,于是龙朝言“因与邑绅重加厘订,亟付手民”。赵冠卿作序于光绪六年(1880年),而龙朝言序及代州知州杜崧年等序皆写于光绪八年(1882年),因为赵冠卿、潘肯堂完稿后,龙朝言又厘订了二年才付梓刻印。总修赵冠卿,直隶清丰县人,字蔚堂,光绪丁丑进士,后任太谷知县,光绪八年(1882年)修《太谷县志》。龙朝言,广西灵桂县人,字子敷,光绪丙子进士,后任山西乡试考官。潘肯堂,直隶平乡县人,字荫阶,同治壬戌举人,曾任陵川知县,是光绪《崞县志》的主要撰稿人,志中那些纠谬改错的考证大多出自他手,这一点龙朝言在书中说得很清楚:“荫阶此编,目张而纲举,体大而思精,简而不遗,详而不冗,使二百里疆域、数千年逸事灿然如数掌上螺纹,非其才为美才,学为真学,识为卓识,庶几乎良史者,曷克臻此哉!”可惜的是志刚修完,潘肯堂便魂归道山,令人惋惜。

光绪《崞县志》修志班子庞大,总裁、总修、总纂、协修、督刊、编辑、采访、缮书、校字、绘图等等,前后共有58人,另外还有署内参与者13人,可谓人才济济。正如俞廉三在序中所言:“凡崞之土宜、民俗、田赋、学校数大端有关政教者,援古证今,灿然具备,而于崞山之辨,考据确凿,视旧志为加详。”

光绪《崞县志》在前志基础上,确实大有超越。首先是叙述崞县、崞山之考证,嘉靖、万历、乾隆三志对崞县原在陉北这一点都不甚了解,以为崞县、崞山一直就在陉南,光绪《崞县志》中对此进行澄清,居功厥伟。其次,前三志对沿革都是略而未详,而光绪《崞县志》中的沿革则自古至清,逐条分析,详而准确,实属难能,且舆图包括县境总图、村庄图、县城总图、县城图、县署图、武庙图、文庙图、考院图、书院图等,绘图清晰详尽,境内山河、村庄、建筑无一不备,观者一览便可对当时崞县形势一目了然。第三,光绪《崞县志》关于星野、沿革的考证很详实,村落记载全而无漏,在物产条目下还增加了谷属、蔬属、果属、花属、木属、药属、鸟属、兽属、虫属、鳞介属、货属等,基本囊括境内物产,使人读罢开阔眼界,增长知识。总而言之,光绪《崞县志》各目条分缕析,详略得当,洵为良史。

崞县在明朝年间,因蒙古残余不断入侵,备受灾祸。明洪武二十四年(1391年)有户4844,口45213;成化八年(1472年),户5267,口47876;嘉靖四十二年(1563年),户4923,口39160;万历三十三年(1605年),实在户5217,军2140户、民2950户、匠97户、僧26户、道4户,口31617。这一现象究其原因,不仅因为崞县“地瘠而路冲,赋繁而役剧”,更主要是由于当时明太祖、明成祖二人在北边军事战略部署上的一个重大失误,即放弃河套与东胜。东胜在元朝时为东胜州,洪武四年(1371年)正月废州置卫,洪武二十五年(1392年)八月分置东胜前、后、左、右、中五卫,洪武二十六年(1393年)罢前、后、中三卫,永乐元年(1403年)二月徙左卫于河北卢龙县,右卫于遵化县,三月置东胜中、前、后三千户所于怀仁等处守御,而卫城遂虚。河套、东胜一失,陕西、宁夏、山西失去屏卫,鞑靼、瓦剌骑兵冬天便可踏冰过黄河长驱直入。

《明史·鞑靼传》载:“鞑靼之来也,或在辽东、宣府、大同,或在宁夏、庄浪、甘肃,去来无常,为患不久。景泰初,始犯延庆,然部落少,不敢深入。天顺间,有阿罗出者,率属潜入河套居之,遂逼近西边。河套,古朔方郡,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处也。地在黄河南,自宁夏至偏头关,延袤二千里,饶水草,外为东胜卫。东胜而外,土平衍,敌来,一骑不能隐,明初守之,后以旷绝内徙。至是,孛来与小王子、毛里孩等先后继至,掳中国人为乡导,抄掠延绥无虚时,而边事以棘。”东胜一弃,位于山西西北的今忻州市便成了边防地带,由于虏寇不时而来,人民大多逃离,这才造成地旷人稀的局面。故陆际可曰:“自成化八年(1472年),迄嘉靖四十二年(1563年),凡九十年,宜日益以众颖,胡减于前耶?盖尝询之于父老,边事日开,毙于屠杀焚掠之下,饥馑荐臻,脱于旱魃螟螣之余,地瘠而路冲,赋繁而役剧,是以若是其削也”。陆寿光也慨叹:“每年凶,力病于支,多逃移他乡,岁丰,谷病于贱,少盈聚,丰凶皆病。”

到了清代,乾隆《崞县志》中只载有田赋,并无户口。据光绪《崞县志》载,光绪七年(1881年),崞县有土著民30130户,丁口240000。二百多年的时间里,人口大幅增长,主要因为清代康乾两朝不断扩疆拓土,新疆、蒙古、西藏皆入版图,崞县成了内地的内地,百姓自然聚集起来,人口数量也就得到快速增长。

《崞县乡土志》,光绪三十四年(1908年)由崞县知县章同编成。章同,湖南长沙人,清光绪二十九年(1903年)到光绪三十一年(1905年)任崞县知县,光绪三十二年(1906年)署崞县知县、应州知州,宣统元年(1909年)任归绥道丰镇厅同知。《崞县乡土志》是一本简志,分历史、政迹录、兵事录、耆旧录、人类、户口、氏族、宗教、实业、地理、山、水、道路、物产、商务十五纲目,内容都极简略,特点是新名词不少,文内新名词更多,且增加了氏族一条,专记境内仕宦大族人物。此志也有可取之处,即读者若想要简单了解崞县,可通过其略窥戊戌变法之后的中国社会风貌。